曲嫣努力卡系統bug，沿路丟下一些廢棄的布料和壞掉的食材，用垃圾當信號。

她想，如果顧決追過來，應該能識別出來。

顧決果然沒有辜負她的判斷，他帶著人馬一路追尋，根據記號一直追到了鎮江。

但在入城之後，他就失去了線索。

“主子，這一帶都搜查過了，夫人沒有再留下記號。”暗月前來稟報。

“她不留，一定有她的用意。”顧決沈住氣，暗自思索——

嫣嫣入城之後就不給他留線索，是不是說明，她不能離他太近？

她匆促搬家，卻又引他到鎮江，是不願意離他太遠，可又不能太近？

很矛盾。

但他直覺上，覺得是這樣。

……

曲嫣雇傭馬車到了鎮江，暫且先找客棧入住。

她打算安置下來，租個宅子和店鋪，繼續開食肆，仍然叫‘顧曲’。

顧決一定能夠找到，然後上門來光顧。

而她只要另外再聘請幾個人，讓他們小心不要與顧決碰到面，那就不會被系統屏蔽。

她不能做‘幽魂’，不能讓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變得看不到她，那樣她就沒辦法開店。

曲嫣苦心安排，在幾日之後就迅速新開了一家‘顧曲食肆’。

不出她所料，顧決在開業當日就抵達了。

他似乎隱約猜到幾分她的苦衷，沒有再執著於尋她，用餐之後就離開食肆，依舊在附近擇宅居住。

因為他身邊的屬下都是熟面孔，看不見她，所以她進他的宅子如入無人之境。

這夜，顧決正在割腕放血，凝作藥引，派暗羽送去靈虛道館。

曲嫣到這時才知道，他竟然這麽傻，在做這種怪力亂神的事。

“嫣嫣……”顧決獨自在房中，包紮著手腕的傷口，動作已是很熟練，他忽然頓了頓，低喃的喚了一聲。

曲嫣站在他身旁，微微一怔。

顧決擡起頭來，環顧四周，低聲說道，“我聞到了你身上的香氣。嫣嫣，你在這裏，是不是？”

曲嫣輕輕回答：“是，我在。”

顧決聽不到，但他聞到了氣息，試探著繼續說道：“嫣嫣，你搬來鎮江，是否因為我那日翻墻進屋找你？”

曲嫣搖頭：“也不完全是。”

其實那日他翻墻過來尋她，讓她確認了一件重要的事——只要他看不到她，就算像這樣見面，系統也不會判定她違規。

那她往後就好辦很多。

顧決站起身，嗅著空氣中的淺淡花香，擡手撫了撫，像是在撫摸她，確認她的存在。

他低沈地道：“嫣嫣，沒關系，你只管做對你有益的事。就算必須一次次搬遷，一次次尋找，我都不會放棄。”

曲嫣不禁鼻尖一酸，伸手貼著他擡起的手掌，溫柔道：“傻子。就知道你這麽執著，我才不敢當著你的面消失。”

兩人手掌眼看著已經碰觸在一起，但實際上如觸空氣。

顧決隱隱感覺香氣更近了些，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，虛空的抱了一下。

“嫣嫣。”

他已是非常篤定，她就在他懷裏。

雖然沒有形體，雖然他什麽也觸摸不到。

“嗯，我在。阿決哥哥，你抱到我了。”曲嫣在他懷中，微微側頭，做出靠在他胸膛的姿勢。

兩人距離極近，顧決呼吸間越發清晰地嗅到她獨有的花香。

他心底既喜且悲。

他不想讓她感到心酸，以輕松的口吻說道：“如今回想起來，我過去真是浪費了太多機會。現在抱著你卻碰不到，早知如此，我當初就……”

曲嫣彎唇一笑：“你就如何？你有這個膽子？”

顧決停頓了片刻，就好像在聽她的回應一般，然後才接著說道：“你喜歡的那本春…宮圖，我替你收著了。來日若有機會，我們一定要完成當日的共識——一起學習。”

曲嫣聽得哭笑不得：“什麽叫我喜歡的春…宮圖？明明就是你自己很想……然後還假裝正經。悶騷得要命。”

顧決擡手似在摸她的頭發，低醇嗓音含著一絲隱晦的深情：“嫣嫣，我知道我還是貪心了。你既然在這裏，應該已經看到我在做什麽。我在求道問丹，我想看到你，想抱到你。即使只有一絲渺茫的機會，我也不想放過。你不要勸我可好？我本就不想活得太久，不願你這樣孤孤單單的留在人間陪我。”

他說得十分坦誠。

曲嫣心尖微微刺痛。

“你別擔心，放一次血足夠用很久，我不會整天自殘。”顧決用半玩笑的語氣說道，“我沒有那種病態的癖好，你放心。”

曲嫣知道他在寬慰她。

她不知道該怎麽勸，他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脆弱的浮木，明知道不可靠，卻還是要緊緊抓牢。

顧決好像感覺到她的沈默，在空氣中做出捏了捏她臉的動作：“傻瓜，不準不高興，聽到沒？如果你真的擔心，那我盡量讓自己活久一點。”

“那你要說到做到。”曲嫣道。

“好。”顧決憑著直覺猜到她會說什麽。以她往日的性情，估計會睜著大眼睛微惱地瞪著他，要他說到做到。

“阿決哥哥，我安排了幾個人，專門避開你，不與你碰到面。我聘請他們跑腿，和你手底下的人寫信往來，就像之前童彤和暗雨那樣。你可千萬別壞了我的安排啊，千萬不要去見跑腿的人。”曲嫣對著他說。

她知道他聽不到。

可如今，也只能這樣各自說各自的。

雖有些悲涼，但至少不會絕望。

顧決沈默了會兒，他不知道嫣嫣是否在說話，只靜靜地聞著她的氣息。

他手腕有傷，流著血，融合她的花香，不由自主的起了反應。

他怕嚇到她，絲毫都沒敢表露出來，暗自忍耐著，卻又舍不得離開出去透氣。

“阿決哥哥……”曲嫣突然間想起了花香崔情這事，慌忙從他懷裏退出來，“糟，我給忘了！”

她又一次視線往下飄了一下。

顧決極為敏銳，感覺到呼吸間的香氣稍淡了些，便道：“嫣嫣，不準亂看！”

他有些無奈，又有些臉熱，掩飾性的撩了撩袍，稍微側身。

“阿決哥哥，你真的……”

好慘。

曲嫣又心疼，又有點好笑。

她當初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，早知如此，她一定把他睡了。

至少，讓他實實在在的確認他自己行。

“咳。”顧決輕咳一聲，用嚴肅正經的語氣說道，“乖，你現在把眼睛閉上，好好聽我說話，我知道你肯定聽得見。以後，每日酉時，我會在這裏等你。我們每天都這樣聊天一會兒。雖然我聽不到你說話，可我能聞到你的氣息，想要知道你在我身邊。”

曲嫣狡黠一笑：“其實，我若留下來和你一起睡，也是沒問題的。”

顧決說完，才想到這一點，臉上更覺得熱，不太自在的又輕咳一聲，補充道：“若你願意，留下過夜也行。”

曲嫣笑道：“好。但是今晚不行，你傷口流血，聞著我的香氣，怕你一整夜也沒法睡。”

顧決與她想到一塊兒了，隨即再道：“明晚吧！我敷藥止血，明天就不會再流血了。”

曲嫣點點頭：“這樣倒是不錯，如果你想每晚與我睡在一起，就不敢隨便自殘流血了。”

兩人在各說各的情況下，竟然也極為默契的達成了共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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